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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当远移至未知的土地，我们被童 话故事与海市蜃楼的美丽蒙住了双眼！我们 天真地做着美梦——我们必将拥有地球上 所错失的一切：安全、自由和幸福。我们莽撞 而不惜代价地穿越时空，进入我们始终相信 的那没有恶魔、痛苦和眼泪的地方，但却发 现，天堂只不过是一个嘈杂的马戏团……无 论有多大的失望，任何心存希望的人，他/她 将免于坠落…… “以勇气面对生活的大悲大喜，以 耐心应对烦恼琐事；当你勤劳地完成每 天的工作，请安心入眠吧。上帝是醒着 的。”——维克多-雨果
-新大陆-
一 鸣
2013年2月8日第529期
本 版 责 任 编 辑
文/王海波
天堂马戏团——梅梅的命运 （上）
版
人 在 蒙 城
原创小说
本报特约作者来稿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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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梅是一个娇小玲珑的13岁女孩儿， 尾随妈妈走下飞机的扶梯，进入了加拿大 蒙特利尔杜鲁多国际机场。1月料峭严寒 的无望深冬和无际的白雪让梅梅大为震 惊。小女孩儿来自中国西南部的云南省昆 明市，就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雪。昆明是 座特别的城市，四季如春！她对冬天唯一 的印象就是那奇异的山茶花。从一月一直 到三月，绚烂花瓣深浅不一，层次叠加，争 奇斗艳。梅梅来自这以“春城”而著称的美 丽西南宝地。 爸爸四个月前已经提前来到蒙特利 尔，希望在梅梅和她妈妈到来前将一切必 需品准备就绪。他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公 寓，每月400加元，每月水电费65加元。按 照当时的汇率计算，465加元折合约3,100人 民币，那相当于一家的全部薪水。梅梅的 妈妈是国有企业技术科主任，每月工资 1,500元，爸爸是中国一所大学研究院主 任，每月工资2,500元。凭借多年的积蓄，即 使没有收入，他们也能够在蒙特利尔安稳 地生活四或五年。 妈妈和梅梅来到了位于蒙特利尔岛西 南的凡尔登“新”家。这里的样子让梅梅很 失望：公寓的风格奇特，主卧与客厅连通。 他们在中国的家虽然不像某些同学的那么 豪奢，但她有自己的房间，大小相当于这里 的卧室和客厅合在一起的面积！对于中国 人来说，新中国的大多数楼宇都是1995年 以后建成的，而凡尔登破旧的六户连体公 寓楼则建于约1918年（不象在西蒙区和乌 特蒙区，你能看到价值连城的古老但精美 的住宅）。这让他们感觉他们来到了一个 非常“落后”的地方。 作为一个年少的中国女孩儿，梅梅并 不知道这种连体六户公寓的建筑年代。她 更不知道这种靠近地铁和公车系统的连体 公寓是为低收入的加拿大人设计建造的。
在中国，这种连体公寓，被房地产商冠以了 光面唐璜的名字－连体别墅。它们成为了中 国中上流社会－新富阶层－时尚洋房的代名 词。她从来也没有想到在连体公寓的地下室 里，她可以看到用工业胶带黏贴着的裂开的 铸铁下水管道。看到这些极致破落、涂着三 寸厚的油漆的门窗，以及爸爸从街上捡来 的旧家具，梅梅失声痛哭，冲进卫生间，印 入泪汪汪眼里的却是一端挂在墙上而另一 端悬在空中的卫生纸托。 这本不是梅梅父母想要给予他们唯一 孩子的。这甚至也不是他们自己希望看到 的。梅梅这孩子在国内长期受到祖父母和 亲戚的百般宠爱，而他们也已经到了金色的 中年，拥有稳定且收入不菲的职业，并自食 其力置办了舒适和条件相对优越的住所。但 他们选择了踏上这片所谓最好之一的国度， 将大大小小九件行李拖到从未听过的美洲 大陆东北部的魁北克省！对于妈妈来讲，这 简直就是噩梦。而对于爸爸，这仿佛是漫漫 长夜里一个噩梦的开始，而他不知道他是 否能够从梦中醒来！ 就这样，梅梅的新生活，在充满了怪 异疏离感中开始了。她不得不学习法语， 因为魁北克是加拿大一个讲法语的省份。 她是中国大陆2000年以后早期移民之一。 2003年，来自大陆的中国人仍然稀少。大多 数老移民都来自讲广东话的中国中小城市， 香港及讲闽南话和国语的台湾。让她吃惊 的是，中文在这里被为“Mandarin”！她并 不知到其原因。 漫长的一年过去了。梅梅完成了教练 初级法语的欢迎班。她的法语老师来自法 国巴黎。一年的学习，梅梅的发音和语调 依然蹩脚。现在，在正常的学制下，她不得 不适应魁北克法语。她得在开始说一句话 之前加上“là, là”，然后以“ben oui, tarbanouche！”结尾。懂得使用这些并无太大意义 的连词，却意味着对方言的掌握，融入的开 始！通过对语言的学习，她慢慢得到了一些 认可、尊重，和令她欣慰的点点自信！ 她开始交朋友，尽管还只是中国人。梨 子不会来自苹果树。他们说同一种语言，聊 着中国的动画片， “哪吒”、 “葫芦娃”，等 等，以及在中国生活时每天晚上都能听到的 CCTV19:30新闻半小时的结尾曲；他们互诉 父母在中国如何的富有，惋惜他们宽敞而漂 亮的房子。他们都互相抱怨加拿大是多麽的 糟糕，魁北克人是多麽的愚蠢！他们通过无 意识地发泄寻求慰藉，寻求那种在离开祖国 前就一直暗暗地支撑着他们精神的安慰和自 信。在讲“怪异”语言的“不懂人情世故”的 人们之间，CCTV结尾曲成为年轻的孩子们
梅梅逐渐从一个快乐、无忧无虑，甚至 有时顽皮的小姑娘失落为一个无精打采， 瘦弱扁平的人。她不情愿地陷入精神的纯 杰就快丧失的边缘！没有人对她投予羡慕 的眼光，也没有男孩子向她示以任何意义 的友善和欣赏。她沉默不语，两耳像是失聪 似地关闭着；自己就象是一张卡在她脑袋 前面的纸脸谱！毫无表情的脸谱上，曾经黑 玉般剔透而纯净的眼眸正在变浊。谁也不 会知道，这双会说话的丹凤眼背后藏着一 个即将决堤的大坝！然而，在它们的深处却 隐藏着对欣赏和爱的渴望；在毫无气息的面 具背后却静静地闪动着得到男孩甚至父亲亲 吻的祈盼！她瘦弱的躯体害羞地伸展着需要 营养的肢体，却似乎无处获得成为一个想象 中的美好少女的一切。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父母开始争吵， 甚至打架。她认为，那是从一次下水道漏水 事件引发的；下水管已经老化并且年久失 修，随时都有漏水的可能。由于长期滴水 和渗透，卫生间的墙壁的角落及楼下的房 间已经开始长出黑绿霉菌。因为漏水，楼下 的租户甚至在一天晚上来到家里，朝着她 的父母大声吼叫。然而，与听到广东房主泄 露关于爸爸前四个月并无证据的“秘密”相 比，居住在潮湿、长着黑霉的老旧房子里已 经算不得什么了。他也许就是梅梅父母痛苦 新生活的罪魁祸首；他败坏的告诉梅梅的 妈妈，乘她还在中国时，爸爸在这里养着一 个情妇，说他们两个经常很“疯狂”，老旧的 铸铁管道自那以后就开始漏水了！ 这狭小的公寓对于梅梅来说变得越来 越小。妈妈的叫嚷声把梅梅从安静而唯一有 趣的互联网世界中拉回到现实。她试图说服 妈妈相信爸爸，而不是愚笨地随便听信那猥 琐广东人的话，但终是徒劳。每次，从愤怒的 妈妈那里得到的都是吼叫（你闭嘴！你知道 什么！）或尖酸的话语（看，这就是你爸爸！ 一个名牌大学的教授，现在是什么呢！一个 落魄的臭老九*，靠洗盘子生活，每小时5加 元）。梅梅的妈妈已经成为一个疯狂旋转 的螺旋桨，弄得天地翻滚，排放着梅梅从未 见过的能量，毁坏着令梅梅感到唯一和苟且 的舒适和安宁，剥夺着她那一点点悄悄的快 乐。在这狭小、肮脏的公寓里，在开放的卧 室里，没有属于她的安静角落。一天，妈妈重 重的耳光让她麻木的灵魂顿时苏醒。梅梅感 到，如果不想与父母一起“沦葬”，她必须破 茧而出，从这个这时更象一个密封而牢不可 破的铁桶*（作者注： *铁桶-用于描述未开放 的红色中国）一样的蚕茧壳中逃出！ （未完待续）
初次意识和享受到的心灵慰藉。 梅梅就像一株被连根拔起，移植远方 的小梨树。在移植一棵树苗时，我们需要准 备一些肥料，给予充足的水分，确保小树能 够吸收新环境中的养分，尽快地扎根。在梅 梅的父母带她来到加拿大前，他们并没有寻 求她的意见。中国父母从来都认为孩子什 么都不懂，根本没有必要寻求他们的意见。 梅梅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在没有父母 的指导，没有朋友的情 况下，在最危险的青春期，来到加拿 大。最糟糕的是，她被有意无意地误导，认为 加拿大是一个充满优越社会福利、免费教育 和有热心当地人帮助融入的国家，忘记或说 是并没有意识到她将迁往一个拥有迥异心 态，文化和政治制度的国家。而这，无疑将 增加青春期女孩顺利成长的危险性。 当然，魁北克是一个非常友善的省份。 省政府向新移民提供免费的法语和支付补 贴的英语或职业课程。但生活不仅是单方 面的意愿，也不仅是吃住上学；更多的是如 何感到快乐和满足，如何得到归属感。对于 移民来说，理解和融入现有体制和早期定 居者的文化和心态，需要付出额外的努力。 对于文化和人民心态错综复杂的中国人来 说，尤其如此。中国现代人，深陷于封建制 度、社会主义以及近25年来的资本主义相互 交织之网中，难于自拔。伟大的移民，将意味 着重新发现我们的心灵，融拿其他文化，通 过建立全新的“混合”，在这片新大陆，为 我们自己，为这个新国家，为古老的中华民 族赢来新的世纪！
-雷雨在中国的时候，梅梅最喜欢写作。简直 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写作赋予她羽翼，带 她在天地间翱翔，让她沉溺在自己想象的 世界里。在蒙特利尔居住一年以后，她吃惊 地发现，她的世界彻底消失了！她不知道想 什么，更别说写什么了。她的大脑变成一个 没有颜色没有边际的空间，里面只剩下一 个孤零零的自己。她不断地寻觅、窥视和榨 挤脑海里的每个角落，希望能够找到过去 那个熟悉世界与现在自己的某种联系，但什 么也没有得到！ 她在绕口、听起来象清喉般的法语和本 以为轻而易举的数学的学习上进入瓶颈状 态，于是她又开始上网阅读，与其说是享受 阅读的快乐，倒不如说是为了逃避现实。过 去十多年，在红色渐渐变成灰色的中国积累 的似乎无用的自信正在潜意识里消失。不知 不觉地，时间在网上流逝。她变得非常安静， 安静得似乎自己并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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